關於科技與環境的信仰(一)/李宜澤

一個月前看過最近的熱門片Avatar(阿凡達),已經有許多人針對這個電影的各種層面進行討論。我這裡想要借用這部電影,討論一下對於科技與環境反映出來的信仰觀點。


 阿凡達的討論有幾種軸線。第一是對於科技入侵與環境拯救的檢討。自我反省的白人反對侵略另一個物種領域,來達到自我救贖的模式為主軸。這樣的模式基本上是從殖民時代以來,就發展出來的「殖民地懷舊文化」。有良知的白人,最終轉向認同異族並且成為英雄,並且完成自己良心上的成就。所以我們有過去曾經看過白人歸化美洲原住民的「與狼共舞」,白人受到原住民女子拯救的「風中奇緣」,甚至是白人為另一個民族抵抗藩鎮衝突的「末代武士」。在這些可能性裡面,白人已經跳離了自身的文化背景,從北美原住民解救到亞洲,現在更成為外太空異族群的救星;白人於是變成沒有自身信仰文化的「解救象徵物」。難怪海地裔的人類學家Gina Ulysse會說,在阿凡達裡面看到了納美人的信仰,卻完全看不到sky people(也就是白人)的上帝。


 納美人的各種背景知識,對於其文化層面的討論形成另一個主軸。從生態人類學的角度評估阿凡達的再現,會覺得在原住民環境意象的呈現上很有風格,但是對於了解納美族的過程,卻如同一般的好萊塢電影甚至是迪士尼卡通一樣,顯得過於輕易而沒有真實接觸的發生。只要聽懂納美人說的話之後,他們的生存規則以及對待外人的關係,如同另一個美國西部文化的翻版。以競爭,馴服,和取得領導地位來簡化其族群內的社會文化故事。至於納美人最神聖的「伊娃」信仰,被同情納美人文化的科學家,讚嘆為最大型的神經網路而值得好好研究。這個角度其實和想要取得資源的殖民或者掠奪主義,差別只在於前者承認納美人的信仰裡,有白人科學可以解讀的東西。對納美人的價值看待,從礦物資源轉向神經生理。如同現在最夯的科技研究,從工業技術轉變成為生物科技一般。不斷地翻版sky people(也就是地球人)如何看待「何謂資源」。


 這兩種主軸中間,夾雜一個比較微弱而沒有被仔細討論的問題。就是經由替身進行認同與理解信仰的問題。看完電影之後,除了覺得影片一開始的創意被白人自我反省的老調破壞之外,主要問題就是:「作一個『替身』才能跟納美族人接觸的設計意義為何?」故事解說是因為潘朵拉星球的天然環境讓人類無法在裡面維持生物機能,必須要形成一個替身所致。我認為替身最後成了認同納美人的一個主要管道,包括學習在裡面的語言,樹梢行動方式,甚至是與凶猛的自然物種結成一生唯一的連結之必要管道。而這個管道的樣式,卻非常詭異地介於兩種模式之間:一方面作為人的載具(也就是一個神經科學化的作戰機器),另一方面作為另一種真實的物種。這種關係除了帶來觀眾在觀看時,不自覺地認同了另一種物種之外,也巧妙地抹除了穿上一個納美人的替身被納美人排斥的可能,或者被sky people把納美人研究當作生化變種來對待的模式(例如異形)。以穿上人形載具而後融入自我認同的模式,很奇特的把殖民認同的內在矛盾性質具像化。一個原來只是拿來作為「載具」的身份,慢慢成為操作主體自己的身份。從這個角度來看,阿凡達的象徵層面比表現的敘述故事,更複雜地呈現了學習異文化的認同問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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