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世記37-50章 -- 一個家族的衝突與和解1／鄭燕嬪

創世記三十七章到五十章在過去的印象中是以約瑟為主角的故事，若是在經過仔細的研讀，將會發現這其實是一個家族的故事，雖然是以約瑟曲折起伏的遭遇為整段故事的骨架，但是當中的靈魂人物卻包含了約瑟的所有兄弟們，他們的父親雅各在這段故事中仍然扮演重要的角色。這個家族的重要性在於他是一個民族的起源，所以這個家族的愛恨糾葛，其實是描述一個民族的形成。最重要的是這個民族的形成是在上帝的應許與計劃中完成。

約瑟與兄弟們的故事主要是以兩大主軸來發展︰一條是神學-歷史為主軸，旨在闡釋上帝施展奇異的工作，約瑟則是促使事情向上帝命定的方向發展；人的不知與上帝的全知構成了故事的主題。另一條則是道德-心理方面的，藉著家族成員經歷痛苦的過程、道德的控訴、自我的反省、與家族成員的和解(包括對父親不公平的愛的釋懷與包容)，當中人物的轉變，也使上帝的計劃得以完成。

如上所述，這段故事的主軸之一，是為闡釋上帝施展奇異的工作，但在整個劇情的發展中，卻看不見上帝，他始終保持沉默。約瑟與其兄弟們無人能像他們的祖父和父親一樣，可以與上帝有許多直接對話的機會。這也引起許多的討論，為什麼？我想在此引用Robert Alter,聖經敘述文的藝術一書的看法， 241頁至247頁談到，創世記第一章與第二章描述上帝創造世界時所用資料來源的不同，是為了突顯不同的重點。創世記一章至二章3節的資料來自P典，二章4〜14節資料來自J典。P側重敘述創造的大計劃，其敘述重條理順序，強調一種從上而下的垂直觀點，每天都以上帝發出創世之言開始(上帝說...)，所有形容創生的動詞，都以上帝為主語，記載創造諭令的冗長段落，也一直以上帝為發聲者。J則較為著重事物的運作，描寫人的文明生活的複雜性和困難實況。J版本有一整段經文(創二10〜14)不是以上帝為主語，卻留給人獨自行動和發聲。在P的創造版本，動詞是「做」(‘asoh)和「創造」(baro')，動詞「說」引出上帝的每一句話，世界也由祂的話造成；J則用「形塑」(yatzor)來表達上帝的動作，這個詞是形容陶匠和工匠的動作，上帝在此一直沒有發聲，這個世界需要花精力來運作和形塑，只有當祂思量人的處境，才在心裡獨白：『人獨居不好，...。』若延續此觀點，是否可認為從亞伯拉罕到雅各，上帝正在「創造」一個民族，所以常以由上而下的方式與他們「對話」。到了約瑟與他的兄弟時，上帝不再發聲，而讓此家族的成員處於錯綜複雜，因果性的關係網絡中，運作祂的計劃，藉此「形塑」一個新興的民族。

這段故事中常用幾個關鍵詞，例如︰"夢" 與"衣服"，並且使用重複模式，將每個章節用這幾個不斷重複出現的關鍵詞連結起來展現主題。上帝藉"夢"啟示一個民族的命運，卻也因"夢"引發約瑟與兄長之間的衝突，開始約瑟曲折的人生；之後因著為埃及的兩位大臣與法老解"夢"，而使約瑟的人生進入高峰；到最後藉著"夢"的實現，體驗了上帝的美意。故事裡經常出現的"衣服"也是牽引著故事發展的關鍵，因為雅各對約瑟的偏愛，獨贈"彩衣"給他，加深約瑟與兄長們的對立；兄長們之後藉著一件沾公羊血的"血衣"欺瞞他們的父親雅各，約瑟已死；約瑟在波提乏家中，因為一件被強行脫去的"外衣"，被誣陷欲冒犯主母，再次進入人生的苦難中；之後因解夢獲得法老的信任，換上"細麻衣"顯示約瑟身分的轉換與高昇。

而關於故事的編排，在三十八章插入猶大的故事有學者認為似乎是偏離主題，也有學者認為從主題的的方向來分析，這樣的聯繫是有道理的，因為猶大和他後代的故事，如同約瑟的故事，甚至如同整卷創世記一樣，都是講到長子繼承權被顛覆，比較年幼的兒子透過非常曲折的經過成為家族的繼承人。如在家排行倒數第二的約瑟最後管理了他的兄弟；而排名第四的猶大更成為以色列王的祖先。而且三十八章的插入，除了主題繼承權與之後故事的發展相關聯外，又以一個關鍵詞"衣服"，將三十七章兒子的欺騙背叛，跟三十八章兒媳的欺騙，通過間接類比的方式聯繫起來。猶大因為建議把約瑟賣掉而不要殺害，所以他被認為是欺騙父親的主謀，他們拿著一件染公羊血的衣服騙了雅各。而他自己卻像被報復似的，也被脫去寡婦衣服，身穿妓女服的媳婦塔瑪所欺騙。而且進入了第三十九章，回到約瑟的故事時，與三十八章猶大的故事又形成另一個尖銳的對比。一樣又是以"衣服"為關鍵詞，猶大因荒淫而被揭發；約瑟卻因節制性慾，雖被脫去外衣，最終卻走向勝利之路。由此看出，三十八章被編排在此，是有其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