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鄉手記_6:廚房清洗餐具和廚具篇(1)/盧悅文

構成曠鄉之所以成為「曠鄉」的幾個靈魂要素,分別是:禱告、禮拜、修女與廚房。


我最喜愛的一位修女、德國籍的Martina Anna修女曾經對我說過:「曠鄉的廚房就像是家裡的廚房,是修院的中心(The kitchen (in Grandchamp) is the heart of the family.)。在曠鄉,吃飯是件大事,因而不難想像掌管吃飯大事的「廚房」是多麼地重要。


說吃飯是件大事一點都沒錯。想想看要完成餵飽連同志工總數大約70人,就是件大工程,而廚房與餐廳需要的志工數量也最多。老實說,還沒有出發前往曠鄉之前,我最擔心的就是自己被分派到廚房工作,因為我的廚藝實在是不行,刀工更不用說。好幾次我媽看到我切菜的「屈勢(台語khut-sè)」,都會大叫「小心」,要不就是直接把刀搶過去,由她自己做還比較快。依照她的標準,要不就是肉或者是菜被我切得太厚或者是太薄,要不就是拿刀的方式不對,一不小心手指頭就成為砧板上的配料。看到「曠鄉」在網站上放置的廚房照片中成堆待切的蔬菜,我默默祈禱千萬不要把我安排到廚房幫忙準備食材。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怕因為自己技能生疏而誤了大家吃飯的時間。


到「曠鄉」的第二天,我被告知當天晚上開始除了早餐之外,中餐與晚餐結束之後必須幫忙擦碗盤,這就是我在廚房的工作。基本上每個志工都會被分配到與廚房和餐廳的相關工作,有些志工工作的主要場所就在廚房與餐廳,負責依照每天吃飯人數安排桌椅、餐具、場地清潔以及處理食材,有些是幫忙飯後碗盤與餐具的清洗以及收尾的清潔。我是屬於後者,與其它的志工合作幫忙擦乾碗盤、清理廚具以及清潔廚房與洗碗間。


志工在廚房的工作一個禮拜輪換一次,禮拜一中午開始到禮拜六晚上為一個循環,禮拜天則休息,改由曠鄉修女負責。在廚房與餐廳工作是跟時間賽跑,因為不能耽誤到參加午、晚禱、睡前晚禱以及吃飯的時間。這裡也是測驗自己記性的好地方,因為各種餐具依照材質、顏色以及大小都有各自放置的位置和方式。東西放錯了對在廚房和餐廳工作的修女與志工們來說是困擾,也增加她們不必要的工作負擔與時間。也因此,與一起工作的其他志工們培養出「戰鬥默契」是很重要,唯有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工作完成,不僅大家輕鬆,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散步、休息或者是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在曠鄉兩個月的生活,我一共負責四個禮拜的「擦乾餐具」、兩個禮拜的「清洗廚具」以及一個禮拜的「擦乾廚具」的工作。餐具主要是指用餐的餐盤和碗、刀叉和湯匙、公用的刀叉、公用的沙拉盤和碗、杯子、沙拉醬的碟子以及收回刀叉的塑膠盒。在曠鄉,餐具是以非常環保的方式清洗。餐具從餐廳收回到清理房並將廚餘處理之後,分門別類地放在清洗籃內,以籃為單位先以溫水沖一次,然後再推入洗碗機內,一次清洗一籃餐具。全程完全不用洗碗劑,而是以高溫的熱水沖洗餐具,每籃餐具大概需要30 秒的時間。待洗碗機面板紅燈一閃一閃的時候,即可將清洗乾淨的清洗籃拉出,再推入下一個清洗籃。剛拉出來的餐具籃,溫度之高,手指頭直接碰觸馬上紅腫。這個時候負責擦乾這些餐具的志工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清洗籃內的乾淨餐具拿出並以乾布擦乾,以便將空出的清洗籃交給負責清洗的修女放入待清洗的餐具。


「擦乾餐具」工作做完之後還有一些後續收尾的小工作。午餐的部份是要將下午的茶點一一依照「茶、咖啡、牛奶、開水、糖、果醬、麵包、餅乾」的順序放在餐具櫃的平台上,待下午三點午休結束,大家馬上有茶點可吃。晚餐部份則是在廚房整個收尾之後,必須將隔天早上修女要吃的特殊早餐所有材料和器具全部擺好。印象中,材料和器具由餐具櫃平台左邊到右邊的放置順序是:沙拉油碟子、一個中型盤(盤子上要放一個大湯匙以便舀優格用)、麥粉(放在塑膠盒內)、大玻璃碗(放優格用)、中型玻璃碗(放香蕉皮與榨完汁的柳橙果皮)、兩支水果刀(切香蕉皮用)、兩個砧板(切香蕉與柳橙用)、榨汁器、一碗杏仁、一碗葵花籽以及一大盒小湯匙。平台的令一端則是放置蘋果、一支水果刀、一個砧板、大玻璃碗(蘋果果皮用)、磨泥器以及大塑膠碗(裝水洗蘋果用)。老實說,除了在「曠鄉」居住將近快一年的泰國志工Lit之外,其他志工(包含我在內)幾乎都被修女特殊早餐給打敗,因為要記住的品項和放置的順序實在太多、太複雜。曾有志工開玩笑說要拿照相機把Lit示範的排放方式與品項拍下來,不過不曉得是因為不必要的自尊,還是我們太習慣有Lit的幫忙,沒有半個人拿出照相機拍照存證。一直到我離開「曠鄉」之前,我還是沒有辦法記住「曠鄉」修女特殊早餐的所有品項與排列的正確順序。


而在擦乾餐具的「擦乾」過程方面,它需要速度、不怕燙的手指頭、超好的記憶力與眼力,更重要的是與其他志工的合作默契。以我們吃飯使用的刀叉來說,分有純銀與不鏽鋼兩種材質。純銀的刀叉是吃飯用,而不鏽鋼的刀叉則是用來拿菜與分菜用,等同於「公筷母匙」。在高壓熱水的沖洗下,這兩種材質的刀叉不易分辨,只能藉著日光和手感分辨。純銀的刀叉顏色比較晶亮、重量比較沈重;不鏽鋼的刀叉相對顏色比較深暗,重量比較輕。不論是哪種材質,剛從洗碗機出來的刀叉燙到可以讓妳不斷地一邊跳腳、同時喊著 "chaud!" (法文的「燙」,唸起來跟台語的「燒」很接近),一邊手不停止的拿著乾布快速擦拭,並將刀叉放回原來的存放位置。往往兩三籃的刀叉擦乾之後,雙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都會紅通通的,表皮已經帶有被利器刮過的不舒服。


我一共跟三位志工合作過「擦乾餐具」的工作,其中最有默契、同時工作速度最快的是德國籍、目前人在莫斯科工作的Bernadette 修女。 Bernadette隸屬於所謂的 "Little Sisters of Jesus",不屬於特定的修院、也不在修道院內生活,只有一個小小的中心位於俄羅斯莫斯科。她們與其他修女一樣同是獻身給上帝,在世界各地幫助有需要的人,不同的是她們以「社會服務」做為獻身的方式。以Bernadette修女和她所屬的團體為例,一群人在世界各地工作,另外一群人則在世界以義工的身分幫忙。做著有薪水工作的修女將工作所得寄回到莫斯科中心,藉此支援那群在其他地方以「義工」身分幫忙的修女。Little Sisters of Jesus 對於修女在穿著上的要求是由她們工作的團體來決定。「曠鄉」是改革宗修院,不同羅馬天主教修院,有著不同尺度、較為開放的要求。因此,Bernadette修女在曠鄉兩個月期間,我不曾見過她穿修女袍、戴修女帽,頂多身上帶了一條木製十字架項鏈,左手無名指帶著婚戒。她也會在晚餐過後跳過睡前晚禱,跟我最好的志工朋友Dorothee兩個人溜到湖邊去游泳。但在她離開曠鄉之後前往波蘭擔任義工的修道院,則要求她必須將修女全身行頭穿戴在身上。


儘管我與Bernadette修女在語言上有溝通的限制,但至少在我的破法文和她的破英文交互使用之下,加上我們兩個年紀也比較年輕、手腳比較快,我們這組「完美組合」往往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擦乾碗盤的工作。也因此,我們可以支援清洗廚具或者是廚房清潔的收尾工作。大家
一起把工作做完、一起有說有笑地走出廚房,那個美麗的畫面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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