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艾略特/陳必欣

依稀裡,大四時上英詩,教到艾略特(1888/9/26~1965/1/4),余光中老師說:「T.S.Eliot is difficult.」意思是說,他的作品不好懂。事實上,這位1948年獲頒諾貝爾文學獎的劇作家、文學評論家、詩人,本身就是個矛盾的結合;早期的寫作生涯深具文學批評的影響力,後期更是詩劇的創作巨擘。作品融合現代與傳統;艾略特的文學地位主導兩次世界大戰期間詩的方向和概念。


艾略特出生於美國新英格蘭顯赫之家,祖父還是華盛頓大學的創始人;他擁有哈佛(Harvard)的碩士,也曾於法國索邦大學(Sorbonne)研讀哲學,英國牛津(Oxford)進修。他的博士論文是對英國哲學家F.H.Bradley 的研究。


艾略特後來歸化英國籍,更於1927皈依英國國教,他那深沈濃厚的宗教情懷可從其作品「聖灰星期三」Ash Wednesday 「荒原」Waste Land 以及「四首四重奏」Four Quartets 等作品中鮮明感受出來。而「磐石」Chorus from the Rock這一齣野外劇(或稱露天劇),其實是合唱詩劇,更成功融合聖經和當代的慣用語,詼諧諷刺以臻完美。這齣劇原本是受一位教區的宗教劇主任E. Martin Browne 之託,為倫敦四十五個新興郊區建堂基金募款,徵求人才寫一齣劇來公演。艾略特在「磐石」中,用字遣辭鏗鏘有力,對普羅大眾的短視膚淺針砭之力道更見渾厚,對讀者的殷切期盼躍然字裡行間。


在此特別借用南方朔先生的譯文將其第一段部分與大家分享:

所有我們的知識都將我們帶向更靠近無知

所有我們的無知將我們帶向更靠近死亡

而靠近死亡並非要接近上主

生命何在,我們已在生活中將它失去?

智慧何在,我們已在知識中將它失去?

知識何在,我們已在資訊中將它失去?

廿世紀天體的循環

已將我們帶向遠離上帝,而更接近塵土。


從以上的開場,透露艾略特何等渴慕讀者重拾對上帝的信心,回歸上主的懷抱。如果再讀他的處女詩集 The Love Song of J. Alfred Prufrock ,更能洞悉他運用Paradox(逆理,似非而是的雋語)的功力:


Let us go then , you and I

When the evening is spread out against the sky

Like a patient etherized upon a table


這裡把黃昏比喻為「麻醉於手術上的患者」,完全破壞了情歌中黃昏時刻的浪漫氣息,卻巧妙地引入作品的主題:病患的無奈與軟弱。這種拋棄傳統的陳腔濫調,加上「反語」的適時切入,令人眼睛為之一亮。同樣在這首情歌中,有一句:「I have measured out my life with coffee spoons.」 Prufock 的一場虛幻沒有結果的戀愛,使一個自認知道一切的「尚智」者 ,終於該面對的是人的平凡卑微,面對上主的聖潔,有罪的人算什麼?豈不是你我都有「我這一輩子是可以用咖啡匙量盡的」的感嘆!我們回想大衛王和拔示巴所譜出的那一段戀情(或稱肉慾),也算色上一把刀,一個受神祝福的君王竟然迷失到成為兇殺案的主謀。雅各書告誡我們缺乏行為的信心是死的,遭受試煉而忍耐到底的人便是有福。同樣軟弱的是列王(上)十一章所記載,所羅門王經不起誘惑,愛上無數的外國女子,與異族通婚離棄上帝,終於導致王國的分裂。

如果我們再讀艾略特的「荒原」對於Paradox 的運用可說到達高峰:


April is the cruelest month, breeding

Lilacs out of the dead land, mixing

Memory and desire, stirring

Dull roots with spring rain

Winter kept us warm, covering

Earth in forgetful snow, feeding

A little life with dried tubers


春天的四月,怎麼可能是「最為殘忍」?它背後傳達了什麼信息?住在荒原的人如一味地慵懶倦怠,只能期待枯萎死亡,「春」對他們反而顯得殘酷。人類的軟弱慵懶是肇因於沒有從歷史中學得教訓;主耶穌為什麼是被「聖靈」帶到曠野(荒原)受「魔鬼」試探?以色列人出埃及後,為什麼上主讓他們捨近求遠在曠野四十年?為了使「牆」變成「橋」,上主如何在約瑟的身上完成祂奇妙的神蹟?約瑟被哥哥們出賣到埃及阻隔了他的親情--牆(恨),但他當了宰相之後盡釋前嫌,造就了團圓--橋(愛),(請讀創世記37-45章)。聖經也充滿了「逆理」的教導;著名的約翰福音12章15節最為大家所知,傳道書1章18節、箴言11~24......等等皆是。

在看艾略特的「四首四重奏」開頭三行:


Time present and time past

Are both perhaps present in time future

And time future contained in time past


似曾相識,沒錯!這不就是傳道書三章15節的引申嗎?再次提醒我們歷史不斷重複,上帝使同樣的事一再出現,我們不也重蹈覆轍重演以色列人的歷史?「過去與現在,或許共現於未來,未來又含於過去」,好似矛盾,卻是真理;身為基督徒,我們怎樣來瞭解「時間」?聖奧古斯丁「懺悔錄」第十一卷用了很大的篇幅探討時間,他認為「上帝創造時間之前,沒有任何時間。」他以黎明預告太陽將上升,說明所謂「過去」的時間以及「未來」的時間,其實就是「現在」;我們覺得很玄,似是而非,似非而是;或許我們一般的凡夫俗子不能完全瞭解艾略特,更不能洞悉奧古斯丁,但我們能因勤讀聖經神的話,好叫我們更遠離塵土,更接近聖潔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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