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經疑難問題(04) －〈羅馬書〉13:1

選舉後發布祝賀與呼籲的公函是可以理解與接受的，絕無大礙。然公函最後引用了〈羅馬書〉13:1和〈路加福音〉1:47, 49的經文卻引起諸多批評和困擾，這可能不是總委會諸委員及總會議長和總幹事意料中的事情。

這兩處經文問題較大者是〈羅馬書〉13:1的引用。該文引用現代中文譯本的經文說：「人人都應該服從國家的權力機構，因為權力的存在是上帝所准許的；當政者的權力是從上帝來的。」和合本修訂版則譯為：「在上有權柄的，人人要順服，因為沒有權柄不是來自上帝的。掌權的都是上帝所立的。」從文脈上看，引用這一節經文的用意甚明，乃是藉此勸勉信徒要服從新 (？) 政府的領導。然而這一節經文本就具有濃厚的爭議性，在教會公函中引用應該更謹慎、小心，可惜發文者似乎未能事先察覺。

這一段經文出自保羅寫給羅馬教會信徒的〈羅馬書〉，若僅按字面意義了解，而非從其背景更慎重地予以闡釋，就可能得出逆反的悖論來。原來，保羅寫信的主要目的，是要勸告居住在帝國首都羅馬的基督信徒 (特別是有猶太人背景的) 不要和政府做無謂的對抗，其中包括第7節所提的抗稅及以輕蔑態度對待官員。保羅無意要求信徒做軟弱的綿羊任憑羅馬統治者宰制，但他相信政府或掌權者的存在有利於維護反映在世界中的「秩序」，這「秩序」是上帝所創造的宇宙顯示出來的。

不過，根據當時的宇宙觀，人們相信宇宙的靈界裡也存在著一種和上帝對抗的暗黑勢力。這暗黑勢力常常掌控著世上許多執政的、掌權的，使他們成為「邪惡」的代理人。若說這些執政、掌權者的權柄也源自上帝，則他們可能已經變質成為敗壞或資格不符的擁權者。對於這些敗壞了的執政者、掌權者，人民是可以「對抗」的。

保羅在〈以弗所書〉提及屬靈的爭戰時這樣說：「...，你們要靠著主，依賴他的大能大力作剛強的人。...因為我們的爭戰 (原文是摔跤) 並不是對抗有血有肉的人，而是對抗那些執政的、掌權的、管轄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靈界的惡魔。所以，要拿起上帝所賜的全副軍裝，好在邪惡的日子抵擋仇敵，並且完成了一切後還能站立得住。」(6:10, 12~13) 顯然，對抗的主要對象不是「有血有肉的人」，而是像「政府」這樣的一個政治體制及其背後「管轄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靈界的惡魔」。〈以弗所書〉這一段經文充分說明了「順服掌權者或政府」並非信仰的絕對命令。

保羅在〈羅馬書〉中說：「作官的原不是要使行善的懼怕，而是要使作惡的懼怕。你願意不懼怕掌權的嗎？只要行善，你就可得他的稱讚；因為他是上帝的用人，是與你有益的。你若作惡，就該懼怕，因為他不是徒然佩劍；他是上帝的用人，為上帝的憤怒，報應作惡的。所以，你們必須順服，不但是因上帝的憤怒，也是因著良心。」(13:3~5，和合本修訂版)「現代中文譯本」的翻譯稍有不同：「統治者不是要使行善的人懼怕，而是要使作惡的人懼怕。你要不怕當政者，就得行善，他就會嘉許你；因為他是上帝所使用的人，他的工作是對你有益處的。如果你作惡，你就得怕他，因為他的懲罰並非兒戲。他是上帝所使用的人，要執行上帝對那些作惡的人的懲罰。所以，你們必須服從當政者，不但是為了怕上帝的懲罰，也是為了良心。」

這段經文指出作官的或政府乃是「上帝的用人」，其權威來自上帝。但保羅更進一步指出掌權者的重要職能：他的配劍「原不是要使行善的懼怕，而是要使作惡的懼怕。」(v.3) 他是「上帝的用人，為上帝的憤怒，報應作惡的。」(v.4) 簡單說，執政或掌權者實際上是執行上帝的公義原則和賞善罰惡之旨意的僕人，是上帝的工具，也必須向祂負責，不可以濫用授予他的權力。所以一個執政或掌權者若是胡作非為或任意濫權，殘殺、迫害無辜，人民可以不服從，甚至抵抗、推翻的，端視這執政掌權者怎樣使用「被授予」的權力。

過去，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經常批評、抵抗執政者的濫權；相對地，有些教會則引用〈羅馬書〉13:1的相同經文，主張應該遵照經文所示服從政府的領導，因此嚴厲譴責長老教會未遵守政教分離之原則，是違反信仰的。如今選舉剛結束，長老教會總會迫不及待地引述聖經宣布支持一個尚未正式接管政權的未來政府，這樣的行動和立場難免使人產生只重選擇顏色而不管其他的印象，徒然落人口實，遭致批評，此誠思慮不周所致。

此次台灣政權之巨大移轉有其現實理由。舊政府因領導人表現出態度傲慢、獨夫跋扈的風格，且施政無能而不得民心，人民不再支持他所屬的政黨乃是民主政治天經地義的事，不值得大驚小怪。但若未來的新政府也犯相同的錯誤，人民一樣有權叫它放棄權力，移交給人民認為合適的人，這是民主政治之常態理則。處在這種情境中的教會，究竟應該依顏色為標準，或是根據執政者使用政治權柄的是非對錯或好壞善惡作選擇？答案其實很清楚。

教會不應依據政黨的顏色和立場，而應時時站穩信仰的立場注意監督政府的施政，讓它充分發揮上帝僕人之角色與職能，照顧人民，成為人民之保護者，而非掌握權力後便頤指氣使地將人民踩踏在腳下，或視人民如草芥任意殺戮，或視人民為無知，偶而技巧性地施些小惠欺哄一聲就騙過去了。選舉結束，總統當選人蔡英文女士一再勉勵同黨人士要「謙卑、謙卑、再謙卑」，這的確是一個值得讚賞的作為。人民最怕掌權者驕縱傲慢，因為這樣的態度必然導入獨裁和腐敗。19世紀英國的約翰‧阿克頓爵士 (Baron John Acton) 說：「權力導致腐敗，絕對的權力絕對腐敗。」這的確是千古不變的政治鐵律，當然也可以套用在教會或任何組織裡面。亟盼蔡女士的提醒能夠在該黨的組織運作中落實。若有一天教會發現該黨官員不再謙卑，卻常常沉浸於暢飲「千杯」的歡樂和墮落中，教會應該率先帶頭站出來譴責、抵抗並唾棄它，讓它消失。因為，教會屬乎上帝，而不屬乎任何政黨。